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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5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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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5 章

這幾天宋昭沒來過小院, 只空的時候讓她發點小餛飩的“醜照”。

宋朝歡本能,是相信晏峋的,理智又讓她還是準備去附院看看。

她沒有直接問宋昭, 最近有沒有遇見什麽奇奇怪怪的人, 或奇奇怪怪的事, 而是側面問了下祝平安。

祝平安笑瞇瞇地表示沒有。又以一種“主任妹妹你這麽關心主任,他知道了不得樂死”的眼神看著她。

宋朝歡眨眨眼,還真不知道這該怎麽解釋。

“宋主任這會兒應該去1301病房了, ”祝平安以為宋朝歡沒在辦公室看見宋昭才來問的他,說完了立馬和宋朝歡說,“主任妹妹你快去吧。”

宋朝歡笑著說好,同他道別,去了病房區。

1301病房外, 宋朝歡還沒靠近,便聽見裏面說話的聲音。

“彤彤, 快給宋主任拿個橘子吃。”有點兒蒼老,但中氣十足,語速又快的女聲。

“好的外婆。”塑料袋的窸窣聲, 小姑娘有點害羞的聲音,“宋叔叔, 吃橘子。”

“謝謝啊彤彤。”宋昭笑意柔和的話音。

宋朝歡沒有走進去, 只彎著唇, 探了下腦袋,無聲站在門邊等他。

“宋主任, 謝謝您啊。”靠在病床上的年輕女人同宋昭道謝。

祖孫三代, 眉眼之間有幾分神似。

“沒事兒。”宋昭溫和道,“好好休息, 具體的手術時間祝平安會通知你們。”

“怎麽會沒事兒呢,”老太太搶白道,“要不是宋主任您同意我們用八院的那些個片子,就我姑娘那點錢,可經不起折騰。再多拍個腦CT都夠我們家彤彤一學期學費啦。”說完又氣憤地抱怨起來,“要不是彤彤那個挨千刀的爹……”

“媽……”女兒打斷她。

宋昭也有點兒無奈起來,笑道:“老太太您小點兒聲,我可不想給誰都破例。”

“哦哦好好好,”老太太趕緊四下張望,小聲說,“不說了不說了。”

宋朝歡站在門邊,想起了祝平安的那句話:宋主任對待女患者,不僅極有耐心,還會格外關心照顧一點兒。

感覺到了宋昭被這位老太太支配的無奈,莫名有點兒想笑。

宋昭出了病房門,在走廊裏看見笑瞇瞇的宋朝歡時,著實楞了下。

他雖然說過,等她回來了,試一試。可也知道宋朝歡回來後,幾乎連夜就去了外地。況且,他也做不到強迫宋朝歡立刻給他什麽回應。年前也忙,這幾天就幹脆沒有去找她。

微揚眉,宋昭問她:“怎麽來了?”

宋朝歡眨了下眼,一本正經的:“好久沒看見我們宋主任怎麽工作的了,來看看。”

宋昭莫名地有一點兒緊張,又忍不住翹起唇角,笑意牽動,口罩外面骨相淩厲的眉眼都覆上幾分柔和,輕聲問她:“那看得……怎麽樣?”

宋朝歡眼睛水亮亮地彎起來,很認真地同他說:“我們宋主任面對病人的時候,好像會發光一樣。”

小姑娘綿軟溫吞的聲音,像喁喁絮風吹在他心上。

宋昭一頓,心說她是不是終於在他身上開了竅——不是說喜歡你的人才會賦予你光芒麽,結果就聽宋朝歡又說:“就和教堂裏的聖父像差不多。”

“……?”宋朝歡眼睛微瞇了瞬,都快被她氣樂了。

擡手,屈指,骨節有些用力地抵了下她額頭。

宋朝歡下意識輕“嘶”了聲,擡手護住,往後微仰擡頭看他。

宋昭直勾勾地看著她,不緊不慢同她說:“我可不是什麽聖父。”

宋朝歡抿了抿嘴,忍不住捂著額頭笑起來。

宋昭算是徹底沒脾氣了。兇不了一點。無奈道:“等我下班一起走?”

“好啊。”倆人並肩前行,宋朝歡說。

“還真是來等我下班的?”宋昭笑。

宋朝歡沒說話,過了片刻,才往前兩步到他面前,回轉身看著他。

宋昭一頓,微揚眉。

“宋昭哥,”宋朝歡彎唇,低聲輕篤道,“如果我喜歡上你了,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。”

她並不想要撿起一份,往後回憶起來,總有痛苦與猜忌穿插的感情。她也並不想將自己困囿在一段已經過去的感情裏。

一輩子並不算長,為什麽不能試試,會不會喜歡上旁人呢。

-

既然決定了要試試,按宋昭的計劃,總要安排點和以往不同的活動開發一下別的賽道的感情。

比如吃飯看電影逛個街什麽的。

但飯他們從小就一起吃,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的。

街倒是沒一起逛過,試驗了一下,宋朝歡卻對宋昭有了新的認知。

沒想到他自己衣品挺好的,卻也會產生類似於“粉紅桃紅水紅大紅不都是紅嗎”的困惑。

終於,在宋昭拿起一支芭比粉口紅,問她是不是這樣的淺色和她的鸚哥綠絲絨旗袍更襯一點兒時,宋朝歡在櫃員小姐姐一邊艷羨一邊倒吸一口涼氣的覆雜表情中,一把將他拉出了化妝品櫃臺。

宋昭看見她眨巴眨巴眼憋笑的表情,就知道逛街這項活動,不僅不能開發新賽道,還給他原先的印象分也拖了後腿。

於是一臉嚴肅地表示,下次還是去看電影吧。

結果那天電影看了一半,宋昭被一通電話召回附院。

等終於忙完來找宋朝歡,才發現她不僅一點兒不生氣,還樂呵呵地問他有沒有吃飯,給他做點吃的。

“能不能有點兒準女友的自覺?”宋昭有那麽點兒心累地指導她,“比如就算再理解,也得做做樣子,嫌棄我工作忙什麽的吧?”

他們科室那倆談的了主治,可見天兒地嘚瑟似的在辦公室裏抱怨呢。

宋朝歡看著他,癟了下嘴,又癟了下,輕笑出聲,搖頭表示:“可我真的不生氣啊。”

於是宋昭一本正經地叫她別嬉皮笑臉,要從根本上轉變一下對身份定位的心態,要對他有點兒距離感。

可越是這樣,她就莫名地越是想笑。她越笑,宋昭嘆氣的次數就越多。

但這份相處對她來說,卻是輕松的,叫人安心的。

大概覺得那樣刻意的活動反而適得其反,宋昭終於找了個他們小時候就說過的活動——爬山看日出。

南亭鎮的地理位置是沒有山脈的,唯一有那麽一點點高起的地方,對有些地方的人來說,大概就和小土坡沒區別。

湊了個宋昭的休息日,倆人起了個大早,坐車來到西塔寺山腳下。

沒想到大冬天的,和他們一樣來的人卻也不少。

山道上偶爾也會遇上別的爬山客。

宋朝歡也不知道他們是來上香的,或是鍛煉身體,還是和他們一樣,來看日出。

她不算個體力很好的人,但慢慢走慢慢爬,也都能堅持下去。

但這冬天可能是穿得太厚了,便覺得爬起來有點費力。

直到爬了三分之一,宋昭站上兩級臺階,將手伸給她。

宋朝歡一只腳剛踏上去,頓在原地仰頭看他。

宋昭看著她一臉考慮“這算是要和小時候一樣拉她一把,還是要培養新賽道感情”的表情,要笑不笑地問:“怎麽了?又不是沒牽過。”

宋朝歡微楞了下,笑著將手交給他。

一下子省了不少力氣,任由他拉著往上爬。

“我想了想,”又走了會兒,宋昭臉不紅氣不喘,心跳卻有點兒快地對她說,“誰規定做什麽事情,或者兩個人的相處,一定得有什麽模式。”

反正倆人一塊兒出去,他覺得那些個路人和店員看他倆的眼神,也和看小情侶沒什麽區別。

“我們就這樣,”宋昭偏過頭,山澗晨霧將他眉目與話音都染上輕淡柔色,“不也很好。”

指節上溫熱有力的暖意傳來,宋朝歡不知道是因為爬山的關系,還是別的原因,心跳比平日快一些,卻莫名安心,揚笑點頭,同他說:“嗯。”

倆人爬到山頂的時候,似乎已有了些要天亮的跡象。

挑了張石凳並肩,宋昭將背包裏的保溫杯拿出來,擰開,給她倒了些水喝。

宋朝歡已經累得不想說話了,接過水杯就咕嘟咕嘟灌了起來。

周邊也有爬到山頂,聊著天等日出的人,也有一早架好了長.槍短.炮,正在調試相機的退休大爺。

背後西塔寺,已然飄來陣陣煙火香,夾雜在清晨濕潤的山間草木氣息裏,周遭的一切,嘈雜又靜謐。

宋昭盯著仿佛極遙遠,又仿佛觸手可及的深澗天際,不由想到外婆離開的那一晚。

那一晚,他和宋朝歡都一夜未睡。

他其實也有些記不得,那天淩晨到了醫院,外婆都和宋朝歡說了些什麽。

似乎說了沒兩句,外婆便說她有些累了。

沒人大哭大叫,也沒人互相怨怪。

他們安靜地幫外婆蓋好被子,看著外婆唇角漾開笑意,被宋朝歡握住手,安心地睡著。

直到快天亮時,宋昭看見她握著外婆枯槁的手,靠趴在她床沿上,以一種斜而平的角度,定定望著窗外。

女孩兒眼底有溫熱沁出,又很快融進白色床單。

醫院走廊裏車輪碌碌響起時,她平靜道:“外婆,你看。”

他身後第一縷朝陽襲來,宋朝歡笑了笑,低聲說:“天亮了。”

…………

那天之後,他以為這世上,便只有他們互相依靠。

可四年後,她依舊嫁給了,當年“喜歡”的那個男孩子。

山谷間第一縷朝陽蒸騰時,宋昭將頭靠到身邊小姑娘的肩膀上。

宋朝歡沒有躲避,沒有拒絕。也沒有任何害羞似的扭捏。

“朝朝,你看。”他笑了笑,低聲道,“太陽出來了。”

晏峋也不知道自己,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。

這個有著他們過往回憶的西塔寺。這個據說,很靈驗的西塔寺。

他僵木地站在原地,一身香火氣沾了潮潤的水汽,看著遠處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。

原來,神明從不會站在他身後。

如果靠近,也只會懲罰他。

-

諸洋對自家大boss來得比他早走得比他晚,都快習慣了。

而且這段時間,boss的情緒穩定到有些可怕。

可今天卻覺得晏峋好像又有哪裏不太一樣。

大概是身上隱隱的香火氣。

以他多年閱文無數的經驗來看,殺伐果斷的人要是身上沾染了這樣的氣味,要麽就是要毀天滅地地開大了,要麽就是被勝殘去殺,立志要善刀而藏了。

還沒等他揣摩出個所以然,魏律的到來又離開,讓他驚愕地發現,原來真的是後者。

這件事從一開始便也有他的經手,所以諸洋是知道的。

但那時候宋朝歡還是晏太太,可如今倆人的關系看上去……實在是覆水難收。

論親疏,諸洋自然是站在晏峋這邊的,於是忍不住開口:“您真的……要這樣做啊?”

晏峋擡頭問他:“有什麽問題嗎?”

這語氣聽上去平淡至極,沒有任何責備與質問,像隨性到真的是在和他討論,諸洋便大膽開口道:“宋小姐還那麽年輕,如今也那麽健康,她將來……總會有自己的孩子吧。”頓了下,諸洋決定再下一劑猛藥,希望晏峋能多為他自己考慮一下,“說不定,孩子也姓宋。”

晏峋狠狠一窒,仿佛身體裏那只兇獸,毫無預兆地在他心上猛地一口啃咬下去,疼得他失去理智。

諸洋倏地一怔,看見他神色間克制不住的慘淡與隱隱狠戾。

辦公室裏安靜了很久,晏峋像用意志,將那只兇獸尖利的齒,一顆一顆掰開。

然後淡然對諸洋說:“沒有別的事的話,先去忙吧。”

諸洋楞了會兒,退了出去。

辦公室門闔上之後,那聲音消失了很久,晏峋木然地坐在窗幕前,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動過。

同宋朝歡簽婚前協議,是他自己提出來的。

他曾經,就是惡劣地以為,可以用晏太太的身份,綁住她一輩子。

因為晏家人教過他,如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欲.望,如何為生存不擇手段。又如何拿捏人心。

他還記得在閣樓裏時,有面目模糊的晏家長輩來看過他。感嘆道:“也得虧你這輩,到如今都只有你一個。”

小小的晏峋,漠然地擡眼。

他們笑了笑,耐心同他說:“不然就連這生米,都是要靠搶的。”

可他們大概不知道,他既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欲.望,自然也會掩藏自己的鋒芒和野心。自然也會將那些不擇手段,用在他們身上。

所以他終於如眾人所願,坐到了這個位置。

可他先前也不明白,為什麽他得到一切了,心甘情願地將這一切捧到宋朝歡面前。

她又不要了。

如今才知道,

她連晏峋都不在乎的時候,又哪裏,還會在乎這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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